现在，请你掏出一张人民币，找一找盲文在哪里。我拿如今通行的第五版的100元人民币举例，在100元人民币上，你可以在编号下方的位置找到盲文。
一百元人民币样币，右下角为盲文，图片来源：Wikipedia
右下角这三个凸起，第一个表示“1”，后面两个表示“00”，组成了“100”这个数字。为了方便盲人使用，从第四版人民币开始开始，纸币设计上加入了盲文。这些写在钱上的盲文可能是普通人最常接触到的盲文了。但是，大部分人并不理解这些点点划划究竟是什么意思。今天，就让我们花一点时间，了解盲文的来源以及未来。
01
发明盲文
今天，有人把盲文叫做布莱叶盲文，这是因为它是法国人路易·布莱叶发明的。布莱叶出生于1809年，幼年时因为一场事故导致双目失明，在那个时代，很多盲人不能自食其力，只能靠人接济，甚至沦为乞丐。但是，布莱叶的父母坚持让他学习。他不仅学习了基本的文化知识，还来到巴黎，进入了当年还很罕见的盲校学习演奏乐器，成为了一名乐师。在那个时代，这已经是盲人最好的出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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盲文发明人布莱叶画像，图片来源：Wikipedia
盲人虽然可以接受一些训练，掌握一技之长，但是，想要更深入的学习文化知识却非常困难，这是因为盲人难以阅读，只能依靠口耳相传来学习。能不能学习一种盲人也能掌握的文字呢？当年，盲校会教学生一种凸起的文字，这种文字用金属丝在纸上压出字母的形状，通过手指触摸来阅读。字母形状复杂，学习触摸这种文字本身就很困难。而且，盲人自己无法书写这种文字。所以，这种凸起文字效率很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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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来也巧，1821年，有一个叫巴比尔的军官来到盲校推广他发明的凸点文字。这种文字用十二个凸点一组，表示音节。军官本人并非盲人，他发明这种文字，最初也不是为了盲人使用，而是为了军队里传递命令。士兵经过训练，即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深夜，不用点灯也能传递命令。因此，有人管这种文字叫做夜文，就是夜间使用的文字。这位军官觉得，这种文字也可以帮助盲人。
从上倒下分别为凸起触摸字母、夜文和布莱叶盲文，图片来源：Wikipedia
还是少年的布莱叶学习了夜文，立刻就意识到它能帮助盲人，但是也发现这种文字不够简单。经过仔细思考和实验，布莱叶发明了一种全新的盲文，这种盲文用三行两列六个点组成一个“方”，用来表达一个字符，这个字符可以是字母、数字或者标点符号。盲人练习触摸后就能辨认，而且还可以通过锥子在纸上打孔来书写盲文，也可以用机器印刷盲文。这种盲文就是布莱叶盲文。布莱叶本人是乐师，因此，除了书写文字，他还发明了用盲文记录乐谱的方法。1824年，布莱叶盲文大致完成，布莱叶本人后半生一直在推广这种盲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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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莱叶盲文的法语字母表，图片来源：Wikipedia
02
中国盲文
那么，中国盲文也是布莱叶发明的吗？当然不是。布莱叶的盲文对应的是法文字母，并不能拼写汉语。十九世纪，有一批传教士来到中国开办了盲校，他们已经了解了布莱叶盲文的优点，和中国盲人教师紧密合作，开始编定适合中国盲人的盲文。法文只需要字母和数字就可以拼写单词，所以不需要多少字符，中文常用的汉字就有几千个，该怎么编制盲文呢？有人可能想到了，用汉语拼音不就行了吗？可是，那是十九世纪，今天的汉语拼音还不存在。我们所知的最早一套盲文来自英国传教士穆威廉开办的启明瞽目院，这套盲文总结了当时北京方言的音节，利用康熙字典来排序，一共包含四百零八个音节。所以，这套盲文叫做康熙盲文，又叫“四零八”。学习这套盲文，需要背诵四百零八个音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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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，有传教士利用声母、韵母和声调符号来编定盲文。1900年，英国的女传教士葛尔南基于南京话编定了一套盲文，就采用了这套近似拼音的方案，叫做心目克明，表示心灵与眼睛一样，都可以看见文字，获得光明。这套盲文流传甚广，已经接近今天的盲文了。不过，当年的盲文并不统一，全国有多套盲文系统流行，它们编定的方法不同，还基于不同的方言。
新中国成立以后，政府开始组织盲人教育，终于可以为中国盲人编定一套更好的盲文了。要做到这一点，有好几个有利条件。第一，这套盲文由中央政府组织，盲人教育专家参与，编定和推广的力量足够强大。第二，以北方话为基础、以北京语音为标准制定国语已经取得了共识，盲文可以根据同样的标准编定。第三，以心目克明为代表的盲文已经考虑到类似汉语拼音的方案，可以参考推广。1952年，教育部盲哑教育处黄乃等人参考了心目克明的方法，根据北京语音编写了《新盲字方案》，1953年获得国家批准。这套盲文方案成为盲校教育的标准，也成了盲文出版物的标准，经过几十年只进行了少量修订。人们称呼它为“现行盲文”。1988年，语言学家又编写了一套“汉语双拼盲文方案”，但现行盲文依然是我国最流行的盲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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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行盲文的例子：上海徐家汇公园的盲文简介，图片来源：Wikipedia
现行盲文用一方表示声母，一方表示韵母，一方表示声调，为了使用方便，除非遇到容易混淆的词，声调还可以省略。同时，还制定了汉语标点符号的盲文符号，又从布莱叶盲文中直接借鉴了数字表示法，形成了一套简单易学易印刷的盲文。想要学习盲文方案并不难，在我国教育部网站上就可以找到方案文件，整套方案一共也只有十几页可见盲文简单易学。需要注意，现行盲文比汉语拼音标准出现的还早，所以少数拼写方法和汉语拼音有少数不一致的地方。
现行盲文如何表达韵母，图片来源：《中国盲文·中华人名共和国标准GB/T15720-1995》
看到这里，不熟悉盲文的朋友也已经明白了，现行盲文是一套文字系统，它能够拼写汉语普通话。这就和手语不一样了，我们曾经在《聋哑人会“说”方言吗？他们的手也有“口音”？》一文中介绍过手语，手语是一门语言，有着自己的语法、词汇等系统。但是盲文是一套文字，它能够拼写盲人的口语。布莱叶盲文拼写的是法语，在中国，现行盲文拼写的就是普通话。
03
不止于盲文
有了盲文还不够，要想把盲文用起来，必须把盲文“放对地方”。过去几十年，盲文出版社出版了大量盲文书籍，帮助盲人学习文化知识。在设计第四版人民币时，一位设计师发现，有子用纸裁成人民币大小盲人，于是提议把盲文加到人民币上。这个提议获得了中国人民银行批准，盲文于是出现在了第四套人民币上。近年来，随着人们对“无障碍”理解加深，许多地方开始能触摸到盲文了。例如，地铁通道扶手、公交站牌等位置，加装了金属的盲文。
由北京市残联定制，国家通用盲文研究推广中心和中国盲文出版社制作的《北京地铁盲文线路卡》
不过，光有这些盲文应用，还是不能适应盲人的需求。今天，海量的知识来自互联网，需要用手机和电脑才能使用。如何让盲人群体用上手机、电脑呢？工程师和设计师已经给出了多种方案。例如，盲文显示机可以接到电脑上，将文字自动转化为盲文凸点。今天的电脑和智能手机都具备无障碍功能，开启后，电脑和手机可以读取屏幕信息。这和人们常用的文字转语音不同，无障碍功能可以将屏幕上的按钮等信息也读出来，方便盲人使用。此外，一些智能手机还具备识别功能，只需要用镜头对准物品或文字，就可以让手机用语言说出物品的名称或者读出文字。人们还基于布莱叶盲文发明了盲文输入法，盲人可以用两只手各三个手指，快速输入盲文字符，让手机转化成字母。
图片：可以接到电脑上的盲文显示机，图片来源：Wikipedia
智能手机上的辅助功能，可以让手机自动读出屏幕上的信息
今天，我们依然急需无障碍设施上的盲文标识，真正方便可用的盲道等等设施。除此之外，我们也需要开发手机App和网站的工程师，在设计时考虑到适配无障碍功能，加入读取屏幕的标签，这种改动在视力健全的人眼里反而是不可见的，但是却可以实实在在帮助盲人享受数字生活。
回顾盲文的历史，你会发现，要想帮助盲人，发明创造的精神与公益助人的心，二者缺一不可。
参考资料：
《现行盲文知识》中国盲人协会
《中国盲文·中华人名共和国标准GB/T15720-1995》
能“摸到”的地铁线路图！北京地铁有了盲文线路卡https://beijing.qianlong.com/2022/0310/6958926.shtml
作者：陈朝北京师范大学认知神经科学硕士审核：陶宁中科院生物物理研究所副研究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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